“我们找到了世界的神奇入口”
—采访方璐影片《广州新语》的女主人公邓丽雯、钟若含和郭秋莉
原文发表在“艺术家的电影”微信平台,2016年12月12日
2016年5月,为了给自己的电影短片《广州新语》寻找主演,方璐发起了一场“寻找神奇女孩”的招募活动。不久邓丽雯、钟若含和郭秋莉三位女孩被确定为短片的灵魂主演。某种意义上讲,这三位女孩不仅是主演还是摄像,她们用手机代替专业摄影机来拍摄彼此。拍摄从她们踏上去广州的旅途的那个夜晚开始,正如影片讲述的一样,她们将一起在广州渡过暑假,故事也因此而发生。在这部主题魔幻而风格纪实的短片中,观众将看到三位女主人公的的神奇之处在于她们怀抱对美妙和幻想的偏执,以这种偏执她们找到了世界的神奇入口……
邓丽雯=丽雯、祖儿
钟若含=若含
郭秋莉=莉莉或立立
【结识】
邓丽雯:我是还在北京时参加“装傻”行为艺术的工作坊时认识若含的,第一次见时,觉得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也很敏感,摸不透她的想法,后来才慢慢熟起来。与莉莉则是因为这次拍摄熟起来的。若含是一个有很独特感受力的女孩子,莉莉是个有时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子,两个都很可爱,但可爱的方式不一样。
郭秋莉:当时若含说有一个艺术家朋友方璐在找几位女孩,于是推荐我和丽雯一起参加。我和若含认识的很奇妙,第三次见到她,她喝多了就挂在我身上。觉得她那么柔软,小小的婴儿一样,又香又透明。丽雯之前还不熟悉,但是玩着玩着就喜欢起来。扮成太空女孩就对了,她有对这个世界的认真感和好奇,像可爱的小机器girl一样可以运转。
钟若含:我和方璐起初是因为工作关系而结识的,有段时间她是我的“上司”。我是那种人多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人,以前在工作中大概都没和方璐说过太多话,方璐说我这种害羞的状态很像她上初中的时候,我想或许是因为她的这种敏感和理解,让我觉得她特别可爱,让我想要靠近。和方璐的结识很慢热,但我喜欢和信赖她。方璐筹备这部片子的时候我在朋友群里看到了朋友的转发:寻找神奇女孩;我出于想帮方璐的心态,也转发了这条信息,但并没有想过要去参与,毕竟自己不漂亮也不神奇。结果没过几分钟,方璐发微信问我有没有兴趣来面试这部电影,挺惊喜的,就说好呀,于是就进入了女孩子幻想翩翩的“神奇”状态。还有一个就是,那段时间我挺低落的,工作、感情都是,极度混乱。我觉得方璐鼓励我参加,也是希望这个过程对我有所改变,而它是有疗愈作用的。
我和祖儿(邓丽雯)是在一个行为艺术的讨论认识的,当时大家围在一个特别大的圆圈中坐下,祖儿坐在我正对面离我最远的位置,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被她当时穿着的那件蓝绿色大夹克外套吸引,有点鼓着的那种。她戴着眼镜,讲话声音很清澈,有点女知识分子的味道但又不造作,总之我当时就对她很好奇,活动结束后就在人群里搜索着这位“蓝绿外套”,悄悄地想和她说话……认识了她一段时间后发现她其实挺小女孩的,她会时不时地在微信上跟我讲她的感情经历,跟我讲她在感情中的无助和伤心,可以说是她当时的恋爱让我们熟络起来的……我和立立认识的更早一些,我觉得她很好看,像个大洋娃娃,单纯简单,感觉她就是天生的“神奇女孩”……
【经历】
邓丽雯: 我是在阿姆斯特丹大学研究中国当代艺术的博士生,写论文中。在北京时做过一些行为和表演,但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做过演员的经验。写些艺术评论,在上海策划过定海桥互助社的展示,在广州的“榕树头旅行社”摆过“定海摊”。每天都会写诗。
郭秋莉:我在中央戏剧学院学过制作,之前有一点点演出经验,但都是与这次类似的、有点编外的。虽然不是专门学表演的,但我很喜欢去演,觉得很有意思。
钟若含:我在高中的时候编演过一些话剧/短剧,大学学的也是戏剧,不过后来性格突变,还发现自己有社交障碍,就不表演了。毕业后做过剧场导演助理,教过儿童戏剧,做过艺术杂志编辑和翻译,发过传单,卖过花,但在这些维持生计的工作之外基本是无所事事的状态。和前男友做过一些行为表演,作为纯“直女”出演过一位“酷儿”导演的纪录片,那部片子好像还参加了几个电影节,但我从来没看过……
【拍摄】
邓丽雯:拍摄过程是非常好玩而神奇的,因为是三个人互相用手机拍摄彼此,不是一个大的摄像机在拍我们,所以比较放松。没有剧本,即兴的成分较多,所以空间很大。某种程度上这部短片也是我们自己的作品。视角、方法,方璐没有规定我们具体要如何去拍,很多时候是我们剧组一起头脑风暴想出来的情景或者即兴之下做出来的事情。比如有时方璐会告诉我们今晚去拍些东西,但并不会告诉我们是什么;有的时候是我们在晚上睡觉之前的时间,需要在其他剧组人员不在场的情况下完成一些拍摄……很多都是我们自己碰撞出来的内容。整个拍摄的过程都很神奇,现在想起来都会笑,那样一个在一起的夏天,神奇的夏天。
通过拍摄和表演,我对自己的城市广州有了很不一样的体验,平常我并不会这样感知我身边的事物和空间,这样的表演更像是play the city。
郭秋莉:记得有一天,方璐带我们到一个商场,她说你们上去吧,那里有一些电视机什么的,你们去玩玩。然后我们就去看看电视,指挥电风扇摇头……这些小游戏让我们玩的很开心。其实素材中很多都是我们自己在玩的镜头,挺好玩的,是非常美好的回忆,到现在我每次想起来觉得人生里面有这样的神奇的经历都会很开心,就像方璐说的好像点燃我们一些神奇的梦想一样。其实现在想想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因为这十天的拍摄生活中很多事情的发生跟我们的真实生活是重叠的。这种感觉很有趣,作为一个影片的参与者,我本人就是作品里面的神奇的女孩。
钟若含: 方璐和贤贤( 制片人徐淑贤)在拍摄过程中给我们出了很多主意,其实我觉得这是五个神奇女孩的故事,只不过她们没有在镜头前出现。我们没有为拍摄做太多的准备,没有剧本,去的路上我还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其中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我们到广州后对走走停停中遇见的事物作出的当即反应。比如吃米饭的那段,我们在开拍前五分钟才想出这么一段,然后迅速想到了各自不同的吃米饭方式(我是一粒一粒吃,立立大口大口吃,祖儿沾着有颜色的汤吃,都是我们各自性格的显现);还有在商场的那段,我们到达之后我看到电视上放着那些鱼的画面,才很自然地脱了鞋坐在那里看了好久,完全是当时的直接反应。总的来说,拍摄很即兴,很直接,有点单纯,有点像小时候女孩子玩过家家时候的样子,边玩儿边幻想边拍……广州有很多很多植物,它们甚至比人更有精气神,它们也是我们变神奇的助力。
【神奇】
邓丽雯: 神奇并不是所谓的超能力,是一种sensibility。有时候人会把自己的一些感知能力屏蔽掉,或者成长中慢慢忘记了,或者平时没有留心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心电传输是在我们间真的发生过的,你用很强的意念去想象一个图像,通过或不通过身体接触传到对方身上,但是彼此需要非常专注。这是莉莉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我和若含、莉莉在成为神奇女孩的过程中形成了默契,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比如说穿相近色系的衣服,在某些时候一起沉默。
如果我们可以换一种眼光去观察、体验这个世界的话,那么我们的每天都会过的很不一样。就像莉莉所说的,像是一个神奇入口,在里面我们有着不一样的思考方式和感受方式。虽然拍摄结束了,我还是觉得没有结束,感觉我们就是神奇女孩,我们并没有在演。神奇是我们一起相处和生活中长出来的,还会再我们身体里面长住下去。
郭秋莉:我从小就很喜欢幻想自己有很多超能力,也是到最近这两年才慢慢发现这些超能力我根本没有,但也是长大后才发现我具有很多小时候没有想过的能力,比如说心电传输的能力。一开始方璐给我们开会时问我们有什么神奇的能力,我说我特别想开发心电传输的能力,但是当时的尝试失败了。不过方璐还是很支持我继续下去。于是我们就在剧情里继续探索,不过在片场的尝试非常成功,我想这取决于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短片也记录下来我们的成功。
我认为神奇女孩的神奇在于,她们虽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她们并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这也是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并不像剧中那样必须做出点什么神奇的事情才能叫神奇。就好像游览一座城市、跟好朋友出去玩,我经常感觉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神奇入口。所以我认为在这部剧中最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世界的神奇入口,至于实际做了什么并不是很重要。我觉得这就是我们在一起时的感觉,我们把这种感觉传递出来就够了。
我觉得片子是有这种感觉的。我认为这部片子充满童趣,有时像儿童一样对世界保持未知,感到一切都很神奇,这感觉非常棒,我也想要继续探索和保持这种感觉。
钟若含: 我觉得“女孩”本身就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像是“恋爱”或“艺术”那般不可描述。我觉得我们三个在一起“分泌”着某种女孩元素,从对面试那天的期待开始。得知要去广州的时候我们都兴奋得不得了,特别为旅行创建了歌单,里面有各种让我们觉得神奇并且激发神奇的歌:户川纯、raveonettes的<Go Girl Go>、Finzy Kontini的<Cha-Cha-Cha>等,我给那份歌单取名叫“Girls Hotel Fantasy”,光听着就感觉三个人一起跳舞,飞了起来……我们的拍摄从机场就开始了,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我们一边吃樱桃一边在三个相连的公共电话间假装互相打电话,玩儿了好久……祖儿和莉莉分别是我的朋友,在此之前她们互相并不熟悉,她们很不同,我也担心过她们能不能顺利相处。不过后来是我们各自身体里“女孩”的部分将我们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在它的作用力下我们互相观察,感受,有很多在一个人时被自己屏蔽掉的好玩想法都是在三个人相互陪伴的“无所事事”中被激发出来的。
心电感应是莉莉想到的,这个可能很多人都玩儿过,当然也有很多所谓的“成年人”会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我觉得感应的结果无所谓,重要的是在拍摄的那个下午,我们三个坐在一起,为这样一件“小孩子”而“似有似无”的事情而聚精会神,专心致志,我们就是相信它会发生,就是要紧紧握住手闭上眼睛,就是要一起安静下来,接近彼此的呼吸节奏和频率,期待神奇的事,而且相信我们各自对时间、空间、事物所拥有美好体验可以透过这种方式彼此传递……我想那是我们对于美妙和幻想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