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记录--方璐个展
文:卢迎华
还在美国学习设计的时候,方璐就在纽约PSI艺术中心第一次接触到当代艺术展览。 看到在黑暗的房间中放置着电视机和满地缠绕的电线,她深受震撼。在那一次经历中,艺术的展示方式比艺术的内容让她更加着迷。她原本深受作为国画家的父亲所影响而形成的植根于中国传统艺术实践的对于艺术的理解,也在这次体验中得到真正地拓展。这次经历使得方璐放弃了原本要成为一位设计师的计划,而踏上了成为一位艺术家的征程。2007年她从旧金山美术学院毕业,获得新媒介(录像和行为)的硕士学位,之后回到广州开始艺术创作的生涯。
方璐主要使用录像进行创作,她感兴趣于媒体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利用录像作为一种平易近人的记录手段重新排演新闻故事和寻常的情境,这些重诉以微妙的幽默和带观念性的转化见长。“熊猫快递”(2007年)是根据美国关于中国为了提高熊猫的繁殖率而给熊猫播放熊猫交配的影像的新闻报道而创作的。方璐让两个女演员穿上熊猫的服装,在镜头前模仿熊猫交配的动作,以她的方式展开讲述,并将拍摄的影像上传到YouTube上。利用互联网这个民主开放的系统来传播她的作品,从而又把她自己对于这个故事的演绎和叙述重新输入大众传播之中。
再现常规的新闻报道从而质疑它们的可靠性继续成为方璐另一个作品的核心。“新闻重演”(2008)将新闻中社会板块的三个普通的故事重新进行拍摄:在商场外,一个女孩煽她跪倒在地的男朋友巴掌;一个司机在路上打一个看车的保安;一群人带着摩托车头盔在村里放鞭炮。尽管他们看起来都很真实,但这些“事故”都从两个角度拍摄,并置地播放出来,毫不费力地将它们仿制的本质暴露无遗,瓦解了我们在电视上所能看到的任何新闻影像资料和报道的绝对权威性。
然而,方璐的录像作品大多是非叙事的。在“肌肤”(2010年)中,方璐在镜头前穿上、脱下她的衣服,直到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出现在录像中的方璐一如既往地显得不动声色,观众只能看到她脸上的一小部分。瘦小的艺术家从头到脚都包裹着她自己的衣物,敏捷地把衣服一层一层地往上套,有时这个动作通过艺术家后期的编辑变成反向的。自己给自己发明了如此一个调皮游戏的艺术家无辜却又准确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我们几乎相信,用其他任何方式来进行这个表演都是不恰当的,方璐就是她的作品最好的表演者。
方璐早期的录像作品,如“无名状态”系列(艺术家自己在摄像机前专注地表演各种姿态),“密度”(她请两个人各自坐在一把放在一个有一定高度的台子上的凳子里,手持着凳子用凳子猛烈撞击台子的表面,发泄他们的愤怒和郁闷,直至他们真地气得发疯。演员通过表演从被安排扮演生气逐渐地进入真生气的状态。),或者是“我的同学”(志愿者在一个密闭的工作室中在方璐的镜头前随着他们自选的音乐跳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之中),都具备了贯穿方璐创作一个重要起点和支点。她给自己或她邀请的表演者设定一个角色,一种情感,一个动作,或者一种状态,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和一段充分的时间段中,这个“扮演”或“人为的”状态通过发酵成为一种真实的存在。她的摄影机为这个转变创造了机会,并为观众拍摄了这个过程。但方璐的摄像机远远不止是记录下所发生的一切,而完全成为方璐的同谋者,在这个预谋中,表演和真实的行为或状态之间的边界变得模糊起来。方璐往往通过编辑干扰和重设事件发生的时间次序,进一步放弃了录像作为一种忠实的、在场的记录性工具的主导作用。她选择以录像的手段执导并偶尔出演一场场戏剧。在镜头前的表演空间中,表演者逐渐进入并参与创造了一个自主的、自我的和充满真实感染力的空间。质疑这些行为或情绪的逻辑性显得毫不重要,因为它们所流露的坚定性和强度已经说服了我们。
《非记录》从方璐的创作中选择了一些作品,从最早的录像之一“无名状态”(2001)到她近期的作品“肌肤”(2010),来提供对艺术家创作和思考体系的一个初步印象。更重要的是,艺术家希望传达她对于录像的一个重要观念,那就是录像远远不仅是一种记录的工具。即使当录像机在拍摄所发生的一切时,它所记录的也未必是真实的,更不一定是纪实性的。
* 非记录:方璐,空间站,北京,2010年